焚野

是春日蔓延原野逐风的火

【卡黄】后来,我是否变成了你?

我真希望自己能变成你,哪怕只有一秒,也好知道你在想什么,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变成你了吗?”

“没有……根本就没有!”黄婷婷单薄纤瘦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着,她仰起头,紧抿双唇,但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记忆里,这是她入团以来第二次如此情绪化。她在推门进来之前原本只是想和李艺彤心平气和谈谈的。

“前辈我并不是……唉……”李艺彤皱起眉头露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抬起的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不知是该继续向前还是收回。她最不想看见女孩子哭,尤其是黄婷婷。在犹豫了近半分钟后,她终于伸长手臂将对方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

心里仍有疙瘩的黄婷婷小幅度地挣扎着,她感觉到李艺彤收紧了手臂,但随后又松开了些。

傻叽。

黄婷婷在心里默默骂了句,而后才乖乖把头枕在对方肩上。自己明明比李艺彤还要年长三岁,但却逐渐变成了两人间最幼稚的那一个。这样的改变令她感到头疼,但打心底却没有一丁点儿想要改变的意思。

李艺彤微低下头,像幼猫般蹭了蹭黄婷婷的鬓角,然后贴着她的耳廓小声喊了句“婷婷桑。”

原本缠在脚边的几缕阳光偷偷从窗户溜了出去,黄婷婷微眯着眼,收紧了正抓着对方外套的十指。耳边聒噪的蝉声渐渐模糊,她想,第一次见到李艺彤大概也是在这个时节吧。

热浪、阵雨、蝉鸣,永远是夏季不会改变的主角。浓黑的云正不断向四方涌来,伴随着隐约的闷雷声。周身的空气越发潮湿,裹携着自地表腾起的热气一阵阵袭来,叫人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将画室门拉上的瞬间,李艺彤才想起自己把钥匙落在木桌上了。就在她抓着头发懊悔时,大雨如期而至,只几秒,身上的衬衫和七分裤就被淋个透。她咬咬牙,取下挎在肩上的画板顶在头上,沿着柏油路飞奔到街尾一家咖啡店的门口。

“哟,李发卡你又把钥匙落在画室了?”将挂在门上的木牌转到“休息中”后,短发女子满脸嫌弃地拎着李艺彤衬衫的一角,将她带进咖啡店,“不是我说,同样的错误正常人犯三次也就够了,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次。”

“大哥……”李艺彤鼓起腮帮子,可怜兮兮地望向正朝自己翻白眼的陆婷。

“够了啊你,这招对我没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陆婷还是从抽屉里找出一串钥匙塞到对方手中,转头向厨房喊了声:“冯薪朵,你那傻弟弟又来了!”

看着两人像哈士奇般欢快地蹿上二楼后,陆婷无奈地拿过拖把将一路的水渍清理干净,并发誓如果李艺彤再这样,死活都不会让她进来。

然而冯薪朵现在若是在她身边的话,肯定会整个人扑到她背上,戳着她的脸说:“朵朵记得大哥上次也是那么说的。”

没有什么烦恼是喝一杯热牛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杯。

把喝空的玻璃杯放到桌上后,李艺彤在柔软的床铺上来回滚了好几圈,发出类似猫咪放松时的呼噜声。冯薪朵毫不怀疑若是对方有尾巴的话,那现在必定是摇来摇去的。她微眯起好看的眼睛,双手固定住李艺彤乱动的脑袋,替对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陆婷一直调侃冯薪朵说她是李艺彤的姐姐,但是冯薪朵本人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其实更像是李艺彤的妈妈。

冯薪朵大李艺彤三岁,两人之前是在同一所大学念的书,她们认识的经历颇有些神奇。本来是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学姐学妹,却因为冯薪朵在学校论坛上所发的一个帖子而相识。每当冯薪朵因为帮着陆婷打理咖啡店而腾不出时间做老师布置下来的素描作业时,李艺彤都会为她代劳,而且通常是几小时就能完成,让她不由感叹这孩子根本就是个印刷机。李艺彤没事的时候经常会光顾咖啡店,刚开始还挺规矩的,后来就越发放肆了,冯薪朵对此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如同翻动书页时发出的细微声响。玻璃上的水滴下滑汇集着,将周遭的事物不断包裹进体内,然后又缓慢吐出。

“朵子姐……”李艺彤抬头看了眼对方略带疑惑的双眸,而后将目光放到不远处落满灰尘的画架上,“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做设计师吗?”

“……嗯。但是现在有更喜欢的工作啦,所以朵朵只能把它放一放了。”冯薪朵微弯起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是因为陆底吗?”李艺彤直起身,盘腿坐好,难得的敛住笑容,“那家伙真的很刻薄。”

“只是嘴上刻薄而已,人还是很好的。”

“这我知道,但是……”李艺彤重新倒回床上,拉过一旁的公仔盖到脸上,继而闷声闷气地说道:“这样真的好吗?”

“我不知道,但凡事不总是要试试才知道它对不对嘛。”冯薪朵伸手拧了下李艺彤腰上的肉,后者“嗷”的惨叫一声后便开始反击。

两人的吵闹声很快就引来了陆婷,她翻了个白眼,一手一个将两人拎到楼下擦杯子去了。

夜幕带走了持续近一下午的雨,雨后特有的土腥味盘据在每个角落。李艺彤皱起鼻子发泄似的用力踩着脚下的水洼,她并不喜欢这味道。

“你好,我们明晚将在剧院举办首场公演,请了解一下。”说话带有一点小口音的女孩子微扬起嘴角,从厚厚的一摞宣传单中抽出一张递给李艺彤。在无意间发现对方两手都拎着东西后,她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抱歉,没有看到你拿着东西。”

“没……没关系,没关系!”李艺彤将东西全并到一只手上,然后朝那女孩子伸出手“现在可以拿了。”

那女孩愣了几秒,回过神后笑得更开心了“喏。”

待李艺彤接过宣传单后,那女孩子礼貌地向她鞠了一躬,转身准备离开“请等一等!”李艺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能多给我几张吗?我想拿回去给我朋友看看。”

“可以啊。”

得到允许的李艺彤从对方手中拿走了近一半的宣传单“那……再见。”

“你可一定要记得拿给你朋友,不要浪费了。”

“嗯……我会的。”李艺彤摸摸鼻子,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简直就像个被家长当面揭穿谎言的孩子。拿走这么多宣传单的原因其实并不是要拿给朋友看。因为刚下过雨,天气还有些湿冷,加上街上的人很少,发完这么多的宣传单肯定要花费很多时间,让穿着打歌服的女孩子在外面待那么久,她实在有些不忍心。

真的不止一点点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甜。

才走出十几米的李艺彤转过头,有些出神地盯着对方的背影。街边的路灯亮了,散出的鹅黄色暖光似乎令整个世界都变得柔软起来。心上像是被幼猫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感觉转瞬即逝,当时十八岁的李艺彤并不是太能理解这种自心底泛起的情感。

“皂奥,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把我的包给带上。”李艺彤戳了戳正坐在自己旁边认真做笔记的赵粤。

“你要去干吗?这么着急。”赵粤挪了挪位置,腾出一些空间好让李艺彤出去。

“去看公演。学校离剧院有点远,等下课过去就来不及了,待会儿如果老师点名的话记得帮我答到。”

“沉迷女色,无法自拔。啧啧啧,李艺彤你完蛋了。”

“别瞎说!”李艺彤狠狠瞪了眼正在坏笑的赵粤,然后趁老师不注意,猫着腰从后门溜出教室。

虽然时间少,但好在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演出开始前到达剧院。

自额角流出的汗水淌进眼睛里,立马带来一阵刺痛,李艺彤只能靠揉眼睛来缓解这种不适感,到最后双眸红得跟刚大哭过一场似的。

剧院内的入座率大概只有一半,尽管如此,成员们依旧元气十足地进行着自我介绍和表演。一首歌曲完,掌声稀稀拉拉,李艺彤紧皱眉头,站起来边拍手边扯着嗓子喊好,惹得前排几名观众频频回头。

公演结束,人们陆续离场。李艺彤跟在一群人身后,捏着脖子不舒服地咳嗽了几下,嗓子跟着火似的。待走到剧院门口,她才发现外面下雨了,最糟糕的是她的伞还放在包里。她长叹一声,认命般地蹲在剧院门口等雨停。

“哎,是你!”

李艺彤循声望去,在看清说话的人是昨天那位不止一点点好看的女孩子后,她立马站起来。哦对,那个不止一点点好看的女孩子其实叫黄婷婷,昵称“阔太太”或“阿黄”。

“嗯,是我。”刚与对方对上视线,李艺彤便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于是只好转过头,“虫之诗……很好听。”

“谢谢。第一次上场,真是紧张到心脏都快蹦出来了。”黄婷婷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在包里翻找一阵后,摸出一盒润喉糖,“下次不要再这么大声喊了,嗓子哑了怪难受的。”

“没事,反正下学期也要帮社团招新,现在先练练也……咳咳。”见对方皱起眉头,李艺彤也不敢再吱声,赶紧倒了颗糖塞进嘴里。薄荷味顿时在口腔里散开,清清凉凉的,特别舒服。

“你还不回去吗?”

“等你啊。”

黄婷婷撑伞的动作突然停住,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李艺彤。而后者则慌张地摆摆手,干笑几声后才再次开口,“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只是忘了带伞而已。”

“那我送你到车站好了。”

“你还是快回去吧,待会儿天黑了太危险,这雨估计快停了。”李艺彤话音刚落,雨势就突然变大,她只得尴尬地低下头不去看黄婷婷。

“走吧。”黄婷婷揪住李艺彤的袖子,将对方拽到伞下,而后缓缓向车站走去。

细密的雨丝模糊了事物的轮廓线条,溅起的雨水落进鞋里,湿湿冷冷,有些不舒服。而且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水被挤压时特有的声响。

虽然伞不大,但两人间还是保持着一拳的距离。嘴里的润喉糖左右移动着,李艺彤转转眼睛,又偷偷看了眼旁边正在打哈欠的黄婷婷。

不仅不止一点点好看,而且还很温柔体贴。

“聊了那么多,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艺彤,木子李,艺术的艺,红彤彤的彤,你也可以叫我发卡。”

“发卡?”黄婷婷微偏着头,眼中带有几分疑惑。

“因为……”李艺彤举起手在脑袋上比划了几下,“我之前总会戴个白发卡。”

“好奇怪。”黄婷婷“噗嗤”一声笑出来。

“哪儿有很奇怪……”李艺彤凑到黄婷婷面前,鼓起腮帮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

“就是很奇怪。哎,车来了。”黄婷婷推着李艺彤的肩膀,将对方赶上车。

直到看不见正不停向自己挥手的李艺彤后,她才举着小黄伞向生活中心走去。

真是个热情又奇怪的人呐,鼓起腮帮子的时候特别像小海豹,有一点点可爱。

扬起嘴角的时候,连黄婷婷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难得的周末,老师却组织学生到艺术馆进行参观,而且还要学生自行前往。

顶着烈日骑行近半小时后,李艺彤感觉自己都快融化在路上了,“皂奥,我快不行了。”

“李发卡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晕,要把你从柏油路上找出来可是件很难的事。”

“你可以啊赵粤!”李艺彤狠狠剜了对方一眼,用力蹬几下踏板,骑出老远。

“这就生气了啊。”赵粤追上去与李艺彤并排而行,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胳膊,后者却转过头,一副“爸爸并不想和你说话”的表情。

“喂,你真生气了?”

“赵粤你先走!”

待赵粤反应过来,李艺彤早就跑到马路对面了,她的自行车被扔在路边,后轮仍旧在转,“喂,你再磨蹭可就要迟到了!”没有得到回应的赵粤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李艺彤的车子扶正,然后坐在路边等待。

“不好意思啊先生,请你放手。”尽管很生气,但黄婷婷还是耐着性子劝说那抓住自己手腕的男人。发了那么多天宣传单,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难缠的主。

“都说了,只要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马上放,还有那什么公演,我也会经常去的。”那男人非但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紧了。

“抱歉,公司有规定,联系方式不能随意告诉除工作人员和成员以外的人。”黄婷婷吃痛地皱起眉,试着挣脱对方的钳制,“请你快点放手,不然我就报警了!”

“你报吧,反正我又没干什么。”

“你这无赖,叫你放你就快放!”李艺彤取下背包,劈头盖脸地朝对方身上甩去,“流氓!”趁着对方愣神的空当,她赶紧把黄婷婷拉过来护在身后。经她这么一喊,广场上的人立马围了过来,那男人见势不妙,只得灰溜溜逃走。

“婷婷你怎么会到这么远的地方?就你一个人吗?”李艺彤绕着黄婷婷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在发现对方手腕有些红后,她的眉毛几乎快拧在一起。

“这里人多嘛。没关系的,有staff陪我们来。”黄婷婷笑着戳戳对方鼓起的脸颊,“李艺彤你就别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李艺彤压下对方的手,好好地握在自己手里,“我就是担心。”

“噫,肉麻。”黄婷婷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你刚才那么做,就不怕那男人揍你?”

“怕啊,但我总不能看你吃亏吧。”李艺彤捡起背包,抬手把上面的灰尘拍干净,“所以我就大声嚷嚷,把其他人引过来,人多了他自然也就不敢再做什么。”

“傻叽。”

“不傻不傻,以前我做过智商测试,分还挺高的。”李艺彤从侧包里拿出一罐柠檬汽水塞到对方手里,“你们的staff还真是不靠谱。”

“没有,没有。他们要负责我们这么多人也挺困难的。”黄婷婷摆摆手,而后将那罐柠檬汽水贴到颈侧。

“我不放心。”

“不放心的话,那你也来当staff好了。”

“行啊。”。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黄婷婷,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星期后她就在剧院后台见到正傻笑着向自己招手的李艺彤。她以为对方不过是偷偷混进来的,然而走近一看,工作证正好好地挂在那人脖子上。

“你你你……”此时的黄婷婷已经惊讶到没办法完整说出一句话。

“我什么?”李艺彤笑得眼睛只留下一条缝,“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婷婷你开心吗?”

“开心。不对,重点不应该是你为什么在这儿吗?你究竟给公司灌了什么迷魂汤,公司招staff的时候一般不会考虑在校学生。”

“我来面试的时候,面试官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后来我给他讲了那天的情况,他可能觉得staff或许是真的不够,怕以后再出什么幺蛾子,最后就答应我了。签了好几份承诺书,眼睛都花了,想进来还真是不容易。”

“那你的学业……”

“没事的,没事的!我是艺术生,课比较少。再说我也把课表给公司了,他们会合理安排时间,不会耽误我上课的。这里的工作权当兼职,我应付得过来。”李艺彤拍了拍胸脯,满脸自信,“我得把这些衣服送给那些小姐姐了,待会儿再来找婷婷。”。

李艺彤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做起事来一点儿都不含糊,特别认真热心。公演的时候帮着收拾服装、传递消息,平时帮着成员发放宣传单。

到星期四一整天没课又恰逢没公演的时候,她就会去生活中心看排练,若是黄婷婷休息,她就会去对方的宿舍窝一下午。

“婷婷桑!这个月的新番有一部特别好看,我跟你说……”

“李发卡你好吵!”黄婷婷皱着眉头把李艺彤凑过来的脸推开。

“唔,婷婷桑你怎么能用手推女孩子的脸呢!”李艺彤蹲在床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婷婷桑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盐……”

“哼,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黄婷婷扶正眼镜,继续阅读手里的小说。

明明之前又乖又安静。

沉默几分钟后,黄婷婷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包海苔片撕开,“喏,吃不吃?”

“吃!”李艺彤转过头,满脸欣喜地叼住对方递来的海苔,“最喜欢婷婷桑了。”

“你别胡说。”黄婷婷抬起书遮住自己微红发烫的脸,目光有些飘忽,“我还得写毕业论文,你稍稍安静会儿。”

“不能说话简直太难受了。”李艺彤委屈地嘟起嘴,“我还是去楼下找娜姐她们好了。”

“……嗯。”。

关门声在带走所有杂音的同时,似乎也将脑中的思绪带走了。笔尾敲着草稿本,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那一下午,黄婷婷愣是没写出一个字。

那说不清性质的情绪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刺破种皮,露出一个小芽。

随着公司发展步入正轨,认识黄婷婷她们这个组合的人越来越多,她们演出的场所不再局限于剧院。

因为出外务的机会多了,黄婷婷一个月也就总有那么几天是在外面飞飞飞。李艺彤一边控诉这个惨痛的事实,一边又为这样的改变感到高兴和欣慰。

“阿黄,下周就是你的生日冷餐会了,有想好要邀请谁了吗?”换上私服的万丽娜撑着下巴,转头看向一旁正在换鞋子的黄婷婷。

“你、晓玉、安琪,还有一个没想好。”

“如果可以的话,你会邀请发卡吧,毕竟你俩的关系不一般。”

“哪儿有不一般,别胡说!”

“阿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就不要再狡辩了。”万丽娜捂着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傲娇黄和忠犬卡,早就是团内公认的CP,有不少人都还争着想当饭头呢。

“我只当发卡是个很吵的朋友,你们不要想多。”黄婷婷直起身,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李艺彤。由于休息室有些暗,所以她并不能辨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娜姐,外面下雨了,伞我放在这儿,你们回去的时候记得拿。”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生气的时候就算是极力克制也还是会被轻易看出来。

黄婷婷微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捏紧手机。要不要追上去说点什么呢?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事实本就如此。好讨厌啊,总感觉有东西塞在胸腔里,不舒服。

“阿黄你要不要……”

“娜娜,我们回去吧。”

唉,死傲娇,但愿发卡不要放在心上。万丽娜站起身,挽着黄婷婷的胳膊向休息室外走去。

本以为李艺彤只是发发小孩子脾气,过几天就会好。哪知道从那天后,她就不再老黏着黄婷婷,整天“婷婷桑,婷婷桑。”喊个不停,甚至连黄婷婷生日都没说一句祝福。黄婷婷也有考虑过跟李艺彤道个歉,但一想到自己压根儿没什么错就得低头,心里着实有些憋屈,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两人就这么杠着,看得旁人心急不已,无奈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

周五下了课,李艺彤就急急赶到剧院,按工作安排的话她今天其实是不用来的。

“娜姐说你昨天出外务的时候扭到腰了,为什么不待在宿舍里好好休息。”

“……都休息一晚上了,再说也没那么严重。”

“都疼到直不起身了,你还想骗我?”李艺彤吸了吸鼻子,几步走到对方旁边坐下,“你就是那么让人不省心。”

“才没有。”黄婷婷挪了挪位置,偏头靠着李艺彤的肩膀。她看到对方露出的双手呈现出冻伤的红,上面还沾着几滴没及时洗掉的油画颜料。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无意间从镜子里看到鼻尖有些泛红的自己。沉默近一分钟后,她张了张口,小声说了句“发卡,对不起。”

是了,她为什么要和一个幼稚鬼置气,如果早说出这句话,也就没有两个多月的冷战了。

“我……”李艺彤刚想开口说话,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阿黄,该你上场了。”

“就来!”黄婷婷正准备起身,却发现李艺彤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腕。犹豫一番后,她伸手摸摸对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这是今天最后一首。”

“那你答应我,结束以后就回去好好休息。”李艺彤紧盯着黄婷婷的眼睛,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松手”的表情。

“……好。”

“我还得去趟画室,先走了。”李艺彤松开手,露出满意的笑容。

在对方转身的瞬间,黄婷婷紧咬下唇,满脸愧疚。其实她晚上还有三小时的练习,首场万人演唱会在即,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小问题拖累到整体。然而就是这样的小心思,在她与李艺彤间埋下了数枚炸弹,之后的演唱会则成为引燃导线的星火。

从舞台上退下来的时候,黄婷婷脸色惨白,被汗水沾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整个人因疼痛而蜷缩着蹲在过道里。出外务时留下的腰伤并未完全恢复,再加上练习时小伤小痛不断累加,也就逐渐演变成现在的状况。

但黄婷婷此时最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腰伤,而是刚才因为疼痛没做好的动作。她沮丧地举拳砸在地上,暗暗下决心待会儿一定要把动作做好。

“嘶。”刚站起身,腰部又是一阵锥心的痛,黄婷婷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阿黄你没事吧,要不先去医务室看看。”旁边的成员见情况不妙,赶紧围拢过来。

“没……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黄婷婷你别再逞能了行不行!”李艺彤的声音很沙哑,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不晓得是因为跑过来的时候太急还是太生气。她一直在后勤部忙,若不是万丽娜的短信,她还不知道黄婷婷的状况已经糟成这样。

“我没有。”黄婷婷转过头,心虚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你答应过我会好好休息的,结果呢?”李艺彤估计是气昏了头,上前拽住黄婷婷的胳膊一个劲地往医务室走,也不管对方疼得皱起眉头。

黄婷婷被这么一折腾,心里也来气,铆足劲甩开李艺彤的手,朝她吼了声“你别管我!”

原本吵闹的走廊顿时安静下来,李艺彤低垂着头,收回手的同时转身离开。走廊的拐角很黑,像怪物大张的嘴,几秒便将她的背影吞个干净。

黄婷婷那句没有叫出来的“发卡”哽在喉头,让她难受至极。自眼底泛起的苦涩与难过同弥漫的水汽混杂在一起,固执地留在眼尾。

将装有演出服和道具的箱子用胶带封好口后,李艺彤结束了今晚的最后一项工作。她穿上羽绒服,跟负责人笑着道了别,而后骑上自行车离开场馆。

因为已接近凌晨一点,所以路上的车和行人都很少。轻软的雪花落在睫毛上,李艺彤抬手去擦,却抹得满手泪。眼泪越擦越多,到最后她也没心思再去管了,只用力蹬着踏板,歪歪扭扭地前行。

落了雪的路很滑,李艺彤一个没注意,连人带车地摔在路边,她艰难地爬起来,只觉得全身痛得要命,像整个人被车轧过去一般。等她稍稍清醒些后,她才发现右眉骨附近破了个口,血流了半张脸,风一吹,真是疼到骨子里。

冯薪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艺彤,很狼狈,很颓靡,她穿着脏兮兮的羽绒服独自坐在急诊室门口的椅子上,脸上还有被抹花的血迹。

“李艺彤你跟人打架了?”冯薪朵伸出手准备摸摸对方的脸,但最后只轻搭在她肩上。

“朵子姐……”李艺彤转身揽住冯薪朵,眼眶和鼻子已经红得不成样,“想要变成那个人心里特殊的存在真的好难,我感觉自己正在做一件错误的事。”

冯薪朵张了张口,却又什么也没说,她抬起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李艺彤的背。

喜欢这种事,连置身其中的人都弄不明白,旁人又怎能用三言两语就说清呢。

黄婷婷再次见到李艺彤,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对方看了她一眼后便迅速扭过头,并冷冷说了句“借过。”

“李发卡你的脸怎么了?”虽然很恼火李艺彤的举动,但黄婷婷还是没办法忽略贴在她眉骨上的纱布。

李艺彤灵巧地躲开黄婷婷伸过来的手,并向后退了几步,双眸里满是淡漠,“我真希望自己能变成你,哪怕只有一秒,也好知道你在想什么,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李艺彤离开好久后,黄婷婷才回过神来,她茫然无措地紧抓着外套,只觉得胸口有些不舒服。以前也有过和挚友闹矛盾的经历,可那时为什么就没有现在这么难受。

李艺彤有近半个月没有来过公司或剧院,在同成员聊天的过程中,黄婷婷得知她已经向负责人辞了职并准备在四月到意大利学习设计。

见不到面也就不会再想那么多了,挺好的。黄婷婷私底下总这么安慰自己,可那丝丝缕缕的不舍仍紧紧缠在她心头,甩也甩不掉。

本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

刚出完外务的黄婷婷拖着行李箱走在生活中心的过道上,正好遇到准备去训练室练舞的六期生。当二十岁的李艺彤笑着向她招招手并喊了声“前辈”时,她差点儿没忍住快溢出眼眶的泪水。

过往的不愉快像是被人悄悄撕了一般,平常李艺彤还是会主动与黄婷婷交流,只是言语和态度上都多了几分对前辈的尊重,规规矩矩,很礼貌,也很生疏。

黄婷婷不止一次听其他成员说李艺彤练习太卖力、太认真、太过勉强自己,好几次深夜练舞练到哭。同宿舍的万丽娜也和黄婷婷谈过这个问题,让她去劝一劝李艺彤,但她只是笑笑,并没有更多的表示。她知道,无论自己站在哪个立场,都没有资格说李艺彤半句。

每次看到李艺彤满眼血丝、面带倦意地出现在训练室时,黄婷婷只觉得胸口上像被人撒了把图钉并狠狠踩了几脚一般,但她什么也说不了,只能一次次把上涌的情绪压回去,无奈且力不从心。就在今天上午,她眼睁睁看着前排的李艺彤突然倒地,“咚”的一声,在训练室里听起来特别响。而对方那句“我变成你了吗?”,彻底卷走了她仅剩的理性。

“傻叽。”黄婷婷抬手覆上李艺彤的脸,细细抚摸着那条淡粉色的伤疤,而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你没必要变成黄婷婷。你是李艺彤,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李艺彤。”还有,我最喜欢的李艺彤。不过后面这句话,黄婷婷现在是不打算告诉对方了。

“大哥,你不觉得喜欢是件复杂又难学的事吗?”李艺彤撑着下巴坐在木桌边,目光一刻也没有从正在和冯薪朵学做甜点的黄婷婷身上离开过。

真的不止一点点好看。

“倾尽一生去钻研不就好了。”陆婷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杯子和布塞到李艺彤怀里,“李发卡,别想偷懒,不然我待会儿就跟阿黄说。”

“别啊,大哥。”李艺彤认命地擦起手里的杯子,无意间看到陆婷偏头瞧了下冯薪朵。她凑过去,用胳膊碰碰对方,眯着眼睛笑道:“你看,我们要学的人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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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决定出坑,所以把写的文全给删了,没想到漂了一年多还是回来了,真没法放下俩崽子啊……意外找回文档,就给补回来了,望大家不要嫌弃,如果另一个长篇继续写的话,也会补过来的,我以后再也不乱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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